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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X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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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XU

人的感情是世上最飄忽不定的東西,說出口的“永遠”代表的只能是當下的那個瞬間。

戀愛很多時候只是一種感覺,談戀愛才是對關系的確認。

但戀愛的感覺有時候並不是穩定地由同一個人賦予。

甚至可能只是風吹過,那一刻愉悅得想要飛起來的心情也無限接近於戀愛的甜蜜。

奚昭然是很容易產生戀愛感覺的那一類人。他幼兒園的時候玩過家家,就要和長得最俊的男孩子結婚。

童聲喊出“一拜天地”時,他已經想好了,將來生兩個。

他十歲的時候看愛情電影,雖然看不懂,但很迷戀心碎的那種感受。

天吶。他想,他長大了也要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。

再後來,奚昭然跟著杜溪柔去了b市,也到了分化的年齡。

班上哪個Alpha給他分了零食,他就會想“他是不是暗戀我啊”,哪個Alpha盯著他多看了幾眼,他就會想“他如果向我告白,我該不該答應呢”。

他覺得隔壁班的體育生Alpha很man,跑三千米的時候簡直酷斃了。

喜歡。

過了三天,他覺得年級第一的Alpha戴副眼鏡彬彬有禮的,書生氣十足。

喜歡。

過了一周,他被老師抽起來回答問題,他的同桌在底下悄悄地告訴他答案。

他又沒有道理地移情別戀了。

奚昭然長得很甜,容易讓Alpha產生保護欲。他並不總是自作多情,只不過對方表白的腳步跟不上他變心的速度,所以他在高中畢業前,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。

而後來他和趙頌的那段戀愛,也源自於一個大烏龍。

時間回到奚昭然的十八歲。

剛上高三那年,杜溪柔告訴他“等你畢了業,就去國外讀大學”。

奚昭然沒想過去國外,他不想一個人去陌生的環境,但杜溪柔根本沒給他選擇的權利。

“去國外讀書不好嗎?”

看似是為了他的未來做打算,但在家庭關系中的邊緣化讓奚昭然變得敏感,他從繼父和弟弟將他視為透明人的態度中明白——

十八歲了意味著他不再是未成年人,不再需要父母撫養。

也意味著,他沒有家了。

血緣將他和杜溪柔、奚豐毅綁在一起,但他們早就不是一家人。

在離婚後,杜溪柔和自己的初戀結了婚,帶著奚昭然去了b市。

初戀也有過離異經歷,原因是前妻被查出沒有生育能力,他想要個自己的小孩。

在弟弟出生之前,繼父對奚昭然還不錯,會帶他去游樂園,會給他買新衣服。但僅僅過了半年,杜溪柔懷孕了,所有人的重心都轉移到了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。

親戚們討論給孩子取什麽名字,奚昭然在旁邊也跟著出主意,但說了幾句話,都沒有人搭理他。過年的時候,來串門的大人帶了幾件嬰兒服,等到奚昭然打招呼,才“哎呀”一聲,說“我把你給忘了”。

那段時間奚昭然遇上了點麻煩,被兩個社會混混盯上了,他們每天都在距離學校門口一條街的巷子裏蹲守,找他要錢。

奚昭然不肯,他們就搜身,把他的零花錢都搶走。

奚昭然連續兩周沒錢吃早飯了,他想告訴家長,比起繼父,他當然更信任杜溪柔:“媽媽呢?”

“你媽媽在睡覺,不要打擾她。”繼父說,“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。”

“叔叔,我……”

繼父打斷他的話:“哦,對了,你媽媽的預產期在下一周,你們學校不是開家長會嗎,你給老師說一聲,家裏沒人去得了。”

“好。”奚昭然垂下頭,沒有再一次開口。

如果不是有一天他被搜身時,阮願路過將那兩個混混打趴下,奚昭然不知道還會被欺負多久。

他和阮願,也就因此成了朋友。

在弟弟出生之後,繼父的父親母親也搬過來和他們一起住,說是照顧小孩。

奚昭然回家做作業時,家裏總是很吵,一會是弟弟的哭叫聲,一會是大人們如臨大敵,慌亂地哄。

奚昭然不想成為一個外人,只能試圖融入進去,湊過去摸了摸嬰兒的臉頰:“弟弟好可愛。”

雖然他覺得弟弟皺巴巴的,像猴子,可醜了。

“你洗手了嗎?”繼父皺眉,“剛出生的小孩免疫力低,要洗了手才能摸。”

他的語氣嚴肅,好像奚昭然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。

杜溪柔緩和氣氛:“昭然,去洗手,再過來抱弟弟。”

“哦。”奚昭然匆匆地去洗手,還特意擠了超量的洗手液。

結果客廳裏傳來說話聲——

繼父說:“你讓他抱可可?他一個小孩,沒輕沒重的,萬一把可可摔了怎麽辦?”

“昭然怎麽說也是可可的哥哥,抱一下怎麽了。”

“你有兩個孩子你當然覺得沒什麽,我只有可可一個小孩,考慮得自然要多些。”

奚昭然在衛生間待到他們說完話了才出來,他沒抱弟弟,而是躲進了臥室,蒙著被子,委屈地哭。

沒有人來敲門問他怎麽了。過了一會,家裏開飯了。

一頓飯吃了一半,才有人問:“奚昭然呢?跑哪去了?”

奚昭然開始討厭弟弟。

討厭他在飯桌上搞破壞,用手去抓雞腿,弄得臟兮兮的,討厭他流口水,媽媽卻說“昭然,去幫弟弟擦一下嘴巴”,討厭他動不動就哭,看中了什麽就想要得到。

“車、車車!”他想要奚昭然的遙控車,奚昭然不願給,因為那是阮願送他的生日禮物。

但媽媽會批評他:“可可只是想要玩一下,昭然,你不能這麽小氣。”

但那輛遙控車剛交到弟弟手裏,弟弟就將它舉高,“砰”地一下從空中摔下來。

他興奮道:“車車壞了!”

奚昭然急著去看遙控車摔成了什麽模樣,還能不能修覆,不小心撞到了他,他沒站穩,又開始嚎啕大哭。

奚昭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,就聽見杜溪柔對他的行為做出了判斷:“奚昭然!可可他不是故意的,你怎麽能夠推弟弟!”

他不是故意的嗎?不能因為弟弟年齡小,就混淆是非吧?

奚昭然辯解了,但得到的仍然是杜溪柔質疑的眼光。

奚昭然不知道小孩的天性是不是掠奪。弟弟就是很喜歡搶他的東西,包括不限於他的圍巾、他的文具、他剛買的面包。

“你是哥哥,要讓著弟弟。”這句話他聽了無數次。

他討厭弟弟,卻又羨慕弟弟。羨慕弟弟說想去動物園時,能夠得到回應。大人們商量著行程,提前在網上買好了門票。

“我也想去!”奚昭然說。

但得到的答覆是:“你寒假作業寫完了嗎?你怎麽一天到晚就想著玩?”

羨慕弟弟去學畫畫時,杜溪柔和繼父會一起送他去少年宮,再一起接他回來。

他想起曾經在舞蹈室的門外,他也能夠看到父母的身影。

“崽崽跳得真棒。”

“崽崽今天學到了什麽啊?”

但漸漸的,沒有人再關心他跳舞疼不疼、累不累,參加舞蹈演出時,下面的觀眾席也沒有熟悉的身影。因為媽媽要去弟弟的學校參加親子運動會。

奚昭然不是沒有吶喊過。在媽媽忘了他的生日時,他哭著控訴他們的偏心。

“媽媽,為什麽弟弟生日有三層的大蛋糕,我卻什麽都沒有呢?”

他以為他只要將所有的難過說出口,就能夠被理解。

他說了好多好多被忽視的瞬間。

但是杜溪柔卻失望地說:“奚昭然,你怎麽總是和弟弟做比較。”

他被定義成了善妒的孩子。

杜溪柔曾努力爭取到他的撫養權,但一次又一次因為他和再婚丈夫爭吵,也會向朋友埋怨“要是當初讓奚昭然跟著他爸就好了”。

遇上寒暑假,奚昭然會去奚豐毅那邊待一段時間。

剛開始奚豐毅是很高興的,會抽出時間陪奚昭然。

後來也嫌奚昭然打擾了他們一家三口的正常生活。

奚昭然聽見他們打電話——

“這次暑假我們要去國外玩兩周,就別把昭然送過來了。”

“把昭然帶上一塊去唄。”

“小悅不會同意的。”

“怎麽,奚昭然不是你兒子?你就聽你老婆的話,不管兒子了是不是?”

“他怎麽不是我兒子,我沒給他生活費嗎?杜溪柔!我一個月給五萬還少了嗎!”

奚昭然有時候想,幸好奚豐毅開了家小公司,能賺錢。繼父也是做生意的,不缺吃穿。

如果家裏再窮一些,他可能會生活得更加艱難。

在送他出國這一點上,奚豐毅和杜溪柔倒是達成了高度一致的認識。

奚昭然花了很長時間接受這個事實,猶豫地問他們他應該學什麽專業。

“跳舞啊,除了跳舞你還會別的嗎?”

奚昭然有過很多興趣愛好,但都半途而廢。只有跳舞堅持了下來。

原來除了跳舞,他什麽也不會啊。

別人家的小孩,出國學管理,學金融,他不需要學這些東西,因為無論是奚豐毅還是杜溪柔,都沒有讓他回國後回家裏公司幫忙的打算。

奚昭然沒有出過國,連歐洲有哪些國家都不知道。

他是在網上查資料時,通過系統的推薦無意點入XU的主頁的。

吸引奚昭然多看一眼的是XU的文字除了德語,還有中文。

這也是一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嗎?奚昭然往下劃拉,XU的動態大多都是旅行的足跡,他走過很多地方。

他看過冰島的極光,綠色光帶與繁星交匯,蒼穹之下,迤邐絢爛,天空奇妙像來到了神秘的國度。

他看過玻利維亞的天空之境,天空和大地無縫對接,鹽湖望不到邊際,只有藍色和白色,純凈而空靈。

他看過肯尼亞的動物大遷徙,斑馬、角馬成群結隊地出現,獵豹、獅子在草原圍獵,天地廣袤,大自然狂野,生命是那麽有力而自由。

奚昭然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是那麽單調乏味,從學校到家兩點一線,每天面對的是考試、作業和排名。

在家裏沒有存在感,在學校是差生。糟糕透了。

這個世界原來這麽精彩,海闊憑魚躍,天高任鳥飛,他是應該出去多看一看。

XU發表的圖片和短視頻給予了他勇氣。他著迷一般地翻閱XU的主頁,翻到前面,原來XU也有發布一些記錄日常的碎片,從那些照片和文字,以及評論區的對話可以推斷出XU在柏林讀書。

啊。

柏林。

這個城市喚醒了一些帶著刺痛的回憶,如果奚豐毅和杜溪柔沒有離婚,他早該去過柏林旅游。

他十二歲時沒有去成的城市會是什麽樣呢?

博物館島是歷史和美的講述者,Babylon電影院放映現場伴奏的默片,愛樂Lunch concert可以邊用餐邊聽音樂,周日超市不開門,規整的建築上的塗鴉跨越時空的對話,跳蚤市場可以淘到有趣的物品。

他從XU的動態裏窺見這座城市的部分面貌,它厚重又陰郁,浪漫又性感。

他決定去柏林留學。

童年的遺憾在成年後實現,也許也是一種自我成全。

奚豐毅和杜溪柔對他要去柏林的決定沒有發表意見。

奚昭然對於留學生活還有很多的疑問,他幾次點開XU的頭像,想要向他咨詢,但XU的粉絲很多,每條動態的點讚量也有好幾千,他覺得他應該看不見。

他試探著發過去一句:你好。

果然石沈大海,沒有已讀的提示。

奚昭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。他怕黑,怕鬼,也怕孤獨。

在很多個對未來不確定的夜晚,他輾轉難眠,都會點開XU的主頁,閉上眼想象自己在草原奔跑,在沙漠打滾,從中汲取獨立的力量。

他也會想象XU是怎樣的一個人。奚昭然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,XU從來沒有出過鏡,但他覺得他會是勇敢的、溫柔的、包容的。

雖然XU不認識他,但奚昭然從未覺得他陌生。

在即將奔赴柏林的日子裏,奚昭然在網上發了一條帖子,說明自己留學生的身份,針對柏林的保險、公共交通、住宿提出一些不解之處,希望有網友能夠回答。

第二天,Song在底下回覆:住宿取決於區域、房型、舍友人數,租金大多在600-1400不等。柏林地鐵按區買票,市內主要選A、B區,機場則在C區,買票可以在站臺或者app上購買。保險的話分公保和私保,比較覆雜,這篇帖子詳細有寫【鏈接】

奚昭然又問:推薦WG還是學生宿舍呢?Google map在柏林好用嗎?

Song:學生宿舍供不應求,很難搶到名額,如果有合適的室友,當然推薦WG。Google map還不錯,我覺得Rome2rio也不錯。

他們在評論區有來有往地交談了十幾條後,Song說:要不加個好友吧。

奚昭然欣然同意,他知道自己有的問題很白癡,Song很有耐心。他也不是沒有看過網上一些對於柏林留學生活的描述,只是有的說法存在著矛盾的地方。

奚昭然很感謝他,覺得如果能在去柏林前認識一個朋友,他到了那邊就不會像無頭蒼蠅一樣。

他先一步打了招呼:你好,你也是在柏林留學的中國人嗎?

Song:是的,不過我是從高中起就在這邊讀了。

奚昭然覺得自報姓名顯得自己比較有誠意:我叫奚昭然。

Song:趙頌。

奚昭然:我申請的是藝術學校,能問一下你是哪所學校的嗎?

這麽一問,才發現奚昭然申請的學校和趙頌就讀的學校很近。

趙頌會陸陸續續給他分享一些那邊的生活,兩個人幾乎每天都會聯系,聊天的範圍也不再局限於留學的經驗。

奚昭然知道了趙頌是Alpha,比他大一歲,學的是媒體信息學。

趙頌也知道奚昭然是Omega,s市人,但生活在b市。

一開始,奚昭然不過是把趙頌當作隔著網絡的朋友。

直到有一天,趙頌將當天晚餐的照片發送給奚昭然:Restaurant Maximilians Berlin,一家經典德式餐廳。味道還不錯,你來了之後可以去試一試。

而同時,奚昭然刷到了XU的動態更新:Restaurant Maximilians Berlin,德國啤酒、大豬肘子和香腸拼盤。

哇。

奚昭然想,看來這家餐廳很有名。

再定睛一瞧,XU的配圖和趙頌發給他的照片一模一樣。

照片上的美食、色調、擺放的位置全都相同。

奚昭然睜大眼,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大秘密,他再次點開XU發過的動態,一條條地找尋著XU和趙頌是同一個人的證明。

XU發過食堂的香烤小土豆,趙頌發過食堂的奶油意面,他們的食堂飯桌都是黑色,露出來的地板也是同樣的圖案。

XU去聽音樂會的那天,趙頌也在動態裏發過票根。

還有,奚昭然發現了一個頭像是櫻桃小丸子的人經常和XU互動,而他的關註列表裏也有趙頌。

天吶。

奚昭然沒頭沒尾地問趙頌:你的生日是在夏天麽?

趙頌:對啊。

奚昭然:七月一日?

在XU七月一日的動態裏,有個小蛋糕,而下面有“Happy birthday”的評論。

趙頌:是。你怎麽知道?

奚昭然的心臟怦怦跳,熱氣上湧,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和趙頌聊天了。

他點開和白清淮的聊天框:我好像無意間加了XU的小號。

他又點開和阮願的聊天框:我好像無意間加了XU的小號。

白清淮作為他的發小,阮願作為他初高中結交的最好的朋友,都從他那兒聽說過XU。奚昭然像個迷弟,認定XU是生活的探險者。

白清淮和阮願怎麽還不回覆他啊?!奚昭然急得過兩秒就刷新一遍對話框。

先回他的是阮願:你怎麽發現的?

奚昭然:這個不重要!重要的是我現在該回他什麽!

奚昭然:我該和他說些什麽!

阮願:平時怎麽聊就怎麽聊啊。

奚昭然說:那不一樣!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作者很窮沒有出過國更沒有留學經驗,查資料瞎編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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